许多古代诗人为什么在今天成为“网红”?张炜古诗学六书结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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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炜古诗学六书”已于近期经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其中包括张炜在过去二十余年里钻研古诗词所写下的《读<诗经>》《<楚辞>笔记》《陶渊明的遗产》《也说李白与杜甫》《唐代五诗人》《苏东坡七讲》(即《斑斓志》),这也是六本书首次结集出版。近日,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邱华栋,学者、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孙郁,作家崔曼莉,与张炜进行一场以“满目青绿,生命交响——张炜的古诗学盛宴”为主题的对谈。
10月20日,“满目青绿,生命交响——张炜的古诗学盛宴”主题对谈现场(主办方供图)。
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张炜先后专题化地研究了屈原、李白、杜甫、陶渊明、《诗经》、苏东坡,以及王维、韩愈、白居易、杜牧、李商隐。这些解读古诗学的讲稿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陆续出版。2023年,是张炜文学创作50周年,活动现场,人民文学出版社总编辑李红强从1973年张炜写短篇小说《木头车》谈及开来,介绍了张炜作为小说家的卓越成就、张炜与诗歌的渊源、张炜专题性地研究中国古典诗歌并历时20多年完成“张炜古诗学六书”的过程。在李红强看来,“张炜古诗学六书”最突出的特点便是“以诗解诗”,是张炜以一个诗心碰撞历代诗人的心,充满洞见,具备非常高级的诗学品格。
邱华栋在自己还是出版社编辑时便开始阅读张炜的长诗,一直关注他的诗歌创作,认为张炜作为诗人出手不凡,“让我们看到非常丰厚和雄浑,又充满一种趣味”。疫情期间,邱华栋读到张炜《唐代五诗人》、潘向黎《古典的春水》、施蛰存《唐诗白话》等三本作家解析古诗词的书,认为作家、小说家对中国古典诗的解读特别精彩,充满个性,有独到的视野、眼光以及代入感,与学者解读古诗词时比较多见的匠气、呆板迥然不同。邱华栋认为,这套书不仅描绘了他此时此刻作为一个当代作家、一个个体生命对于这些古诗人的理解,里面还有很多触类旁通。
经由人民文学出版社结集出版的“张炜古诗学六书”( 《读<诗经>》《<楚辞>笔记》《陶渊明的遗产》《也说李白与杜甫》《唐代五诗人》《苏东坡七讲》)。
孙郁指出,张炜在书中的叙述的方法,进入古代诗词的视角,跟大学老师不太一样,“他想要颠覆学院派的话语方法,特意地要跟他们拉开距离。而且这里面还要做‘翻案文章’。”孙郁说,张炜在五四文学革命的传统下长大,但他评价古人没有用五四早期的先驱者的价值尺度和审美方式来对待古人,比如《唐代五诗人》对韩愈的极大推崇,迥异于五四新文学先驱们对韩愈的“载道”的批评。孙郁认为,张炜善于在剖析中国古典诗人时,“把外国文学带进来”,于是有一些想象、类比显得奇特。比如谈苏轼时旁及毕加索,讲韩愈时引入艾略特。“这种类比都是作家才有的一种觉态,一种感知世界的方法”。学院派以传授知识为主,同时讲究逻辑方式,张炜与此不同,不以知识论为目的,而“把审美的、把人阅读诗词最初始的感觉,把它定格在自己灵动的词章里面”。
“好像他们中间时间的长河是一个桌子,苏轼在桌子的这边,张炜在桌子的那边,他们两个把酒言欢。”谈及自己阅读《苏东坡七讲》时的感受,崔曼莉如是说。许多古代诗人在今天成为“网红”,谈到这一社会普遍现象,崔曼莉认为,这是网络一代人在追问“我是谁”时,以我们璀璨的古诗文作为依靠,“古代的诗人留给我们闪光的诗词,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在我们心里打下的烙印都是‘我是谁’的一个答案”。
谈及自己创作这六本书的渊源,张炜表示,“这六本所谓的古诗学的书,跟我写诗的关系很大,我要寻找现代自由诗跟中国古诗之间的关系。要接上这个传统,需要我去了解。但是这个了解的过程可以说是越走越远,最后用20多年的时间,完成了六本书。”同时也承认这“对我是很困难的工作,不轻松……我写的六本书当中涉及的诗人和诗,都是中国传统的大经,不是一般的经典,是大经,关于它们的文字汗牛充栋……多少人在谈论苏东坡啊!多少人在谈论李白和杜甫啊!所以遇到的这种大经是很危险的一个题目,因为很容易在不停地重复别人的看法、观点、故事,哪怕添那么一点点新的东西,都非常非常困难。”
在张炜看来,“张炜古诗学六书”是很容易读进去的,很适合中学生群体阅读,甚至可以从任何一段开始读起,但是易读不代表它牺牲了诗学的品质。何为诗学品质?张炜很看重“个人性”:必须要个人的见解、偏僻的见解,要建立一个非常便捷、通俗的路径。
那么,为什么要花费如此庞大的精力去钻研古诗词呢?张炜提到两点应当警惕的地方。一是教科书对李白、杜甫、陶渊明、白居易等的窄化、片面解读。张炜称当以自己的文学经验去深入研读古诗人时,发现与自己在教科书中获得的感受差异颇大。“比如说对李白、白居易、杜甫他们的代表作,教科书里反复讲到了,他们最好的诗是哪一首,我们就去读。当我人到中年之后,我按照教科书回头来看他们最好的作品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我觉得最好的作品不是教科书里列举的那些。”二是网络化时代的传奇化、娱乐化、符号化。进入新世纪以来,随着互联网的普及,网络化时代的到来,张炜发现,李白、杜甫、陶渊明被高度地传奇化、娱乐化、符号化,“怎么有趣怎么讲,怎么通俗怎么讲,这是一种让我发现之后近乎厌烦的现象”。
张炜表示:“过去教科书给我个人引起的一些不安,还有今天的通俗化、符号化、娱乐化引起我的一些反感……我发现好多书是重复的,在不停地叙述,完全是同一套话语、同一个说法,只是说的顺序不一样,但是观点、绘制的故事是一样的,完全进入不了诗学的范畴。不仅进入不了这个层面,而且庸俗化、趣味化,完全歪曲了本意。此后需要好多人参与,才能得到一点纠正。在今天,这个工作非常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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