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
你去,我也走,我们在此分手;
你上哪一条大路,你放心走,
你看那街灯一直亮到天边,
你只消跟从这光明的直线!
你先走,我站在此地望着你,
放轻些脚步,别教灰土扬起,
我要认清你的远去的身影,
直到距离使我认你不分明,
再不然我就叫响你的名字,
不断的提醒你有我在这里
为消解荒街与深晚的荒凉,
目送你归去……
不,我自有主张,
你不必为我忧虑;你走大路,
我进这条小巷,你看那棵树,
高抵着天,我走到那边转弯,
再过去是一片荒野的凌乱:
有深潭,有浅洼,半亮着止水,
在夜芒中像是纷披的眼泪;
有石块,有钩刺胫踝的蔓草,
在期待过路人疏神时绊倒!
但你不必焦心,我有的是胆,
凶险的途程不能使我心寒。
等你走远了,我就大步向前,
这荒野有的是夜露的清鲜;
也不愁愁云深裹,但须风动,
云海里便波涌星斗的流汞;
更何况永远照彻我的心底;
有那颗不夜的明珠,我爱你!
赏析:
1928年12月,徐志摩从国外游历归来。在北京,去协和医院探望老师梁启超的时候,见到了四年多没有见面的林徽因。 他在23日给陆小曼的信中写道:“思成因日前离津去奉(沈阳旧称奉天),梁先生病已沉重,面黄肌瘦,看看可怜。林大小姐(指徽因)则不然,风度无改,涡媚犹圆,谈锋尤健,兴致亦豪。”
1929年1月,梁启超与世长辞。料理完老人后事后,梁思成和林徽因则又重返沈阳 执教东北大学建筑系。徐志摩参加完老师葬礼后,也返回上海,继续他在光华大学的授课。 1930年12月,林徽因因肺病遵从协和医院医嘱,到香山疗养半年。
1931年初,徐志摩应胡适之邀,到北京大学任教。因陆小曼不愿一起北上,徐志摩两地奔走。其间,和金岳霖、张奚若等好友,经常去山上看望养病的林徽因。徐志摩每次前往还带有一些文学书籍,并鼓励林徽因进行创作。
在徐志摩的引导和鼓励下,徽因很快进入了文学创作的高潮期。先后发表了《那一晚》《谁爱这不息的变幻》《仍然》《激昂》《一首桃花》《山中一个夏夜》《笑》《深夜里听到乐声》《情愿》等现代诗及短篇小说《窘》等,奠定了她在文坛中的地位。
林徽因先有人名,后有文名,她真正走上文坛就是自这段养病时起,并且大有后来居上之势。 看到徽因在自己的引导下,一首首诗歌从指间流淌而出,发表在《诗刊》、《新月诗选》等报刊上,这让徐志摩感觉比自己的诗歌发表还高兴,与之相反,此时的陆小曼吞云吐雾、莺歌燕舞,每当徐志摩劝他吟诗作画,她是一字皆无。两相比较,多情的诗人恍然一种美妙的错觉,仿佛寻找回了自己心中的女神。
1931年7月7日上午,在城里家中住了两天的徽因又要上香山静养,志摩特意为林徽因带去英国作家王尔德、佩特等人的著作并送行。看到徽因一行人走远,志摩慢慢回到胡适家中的二楼歇息,下午,文思大开,写了一首题为《你去》的新诗,修书一封给林徽因寄去。
信中写道:“我愁望着云泞的天和泥泞的地,直担心你们上山一路平安。到山上大家都安好否?我在记念。
下午忽然诗兴发作,不断的抽着烟,茶倒空了两壶,在两小时内,居然诌得了一首。哲学家(指金岳霖)上来看见,端详了十多分钟;然后正色的说:“It is one of your very best.(这是你最好的诗)”但哲学家关于美术作品只往往挑错的东西来夸,因而,我还不敢自信,现在抄了去请教女诗人,敬求指正!